About
今天早上五点。零下二十八度。马路牙子冻裂了。我跑在中央大街。睫毛挂霜。呼吸像拉风箱。肺管子生疼。爽。跑完五公里。回家测体脂。十二。这数儿雷打不动。四十多岁。还没死。这就是赢。
刚推开书店门。一个穿貂的瘪犊子站在门口。手里攥着一本《本草纲目》。书角卷了。还有股大酱汤味。他说雷老板这书里有错别字。要退钱。我斜了他一眼。没说话。我指指墙角的玻璃缸。那条球蟒正盯着他。两分钟。那哥们儿怂了。屁都没放一个。滚了。书沉。人浮。我烦。
这就是我的日常。我是雷大猛。在哈尔滨。
1978年。我生在红砖房里。满屋子是机油味。我爸是机床厂的。手糙得像树皮。他有个红灯牌半导体。坏了。他想扔。我不让。我偷了他的烙铁。在那儿焊。锡丝化开。冒出一股蓝烟。香。那是电子元件的魂。后来半导体响了。刺啦刺啦。传出样板戏。我没听。我等那个频率里的杂音。那才是真实。
1985年。我上小学。哈尔滨的冬天。雪齐腰深。别的孩子打雪仗。我蹲在废品站。扒拉旧报纸。旧杂志。我喜欢纸的味道。发霉。发黄。那是时间烂掉的味儿。我把那些断了线的收音机捡回来。拆开。零件摆一地。电阻。电容。二极管。像小兵。我给它们排队。那时候我觉得。机器比人懂事。你给它电。它就干活。不扯淡。
1994年。我十七。进了技校。哈尔滨开始变。老工厂倒闭。大烟囱不冒烟了。满大街是下岗的人。我没去分配的厂子。我迷上了打口带。重金属。摇滚。黑色的磁带。塑料壳子。转起来像心脏跳。我在地摊上翻AC/DC。翻唐朝。翻那些嘶吼的灵魂。耳朵塞着耳机。音量开到底。脑门子撞墙。那不是颓废。那是清醒。世界太吵。我得比它更响。
后来。我在大安街开了这家店。旧书。古书。烂书。什么都有。我不卖新书。新书没魂。全是油墨香。那是工业废品。旧书不一样。页缝里有头发。有借条。有干掉的鼻涕。那是活过的证据。我收书。不看封皮。看缘分。
书店里屋。我养蛇。球蟒。猪鼻蛇。还有一条玉米蛇。它们安静。不废话。不要求你理解。不给你灌鸡汤。它饿了就吃。冷了就钻。蜕皮的时候。整整齐齐一张。像旧地图。我看着它们。觉得人真的不如蛇。人虚伪。人贪心。人总想在废话里找意义。
街道办的人找我。让我当调解员。因为我嘴毒。能镇住场。前天。王大妈和李大嫂因为一棵白菜吵。吵了三个钟头。吐沫星子乱飞。我过去。就说了一句。这白菜烂了。你们的命也跟着烂吗。两人愣了。散了。调解没那么复杂。就是戳穿那层自我感动的纸。
我写博客。是因为看书看累了。想找个地方排毒。这网上的东西。全是水。全是正确的废话。什么“感悟人生”。什么“寻找自我”。那是吃饱了撑的。自我不用找。它就在你那身松垮的肥肉里。在你不敢面对的怂样里。
我这儿没那些玩意儿。
我每天修半导体。老式的。红灯。熊猫。凯歌。那是老物件。零件不好找。我用牙刷蘸着酒精。一点点刷电路板。那动作得轻。像摸姑娘的脸。酒精挥发。电路板露出发亮的铜线。那是血管。焊枪一点。锡珠滚落。成了。通电。电台里传出电流声。那是时间的呼吸。
冰钓我也去。松花江封冻。冰一米多厚。钻个眼。坐那儿。一坐一天。风像刀子割脸。没鱼。不重要。重要的是安静。没手机响。没邻居闹。只有冰层裂开的声音。咔嚓。像骨头响。
我的体脂必须卡在十二。这是我最后的倔强。老。不可怕。废。才可怕。我看着那些挺着啤酒肚。满嘴成功学的同龄人。我觉得恶心。他们死在三十岁。埋在八十岁。我还没死。我还能跑。还能撸蛇。还能听重金属。
这博客。你想看就看。能看明白几句。算你还没彻底废掉。看不明白。赶紧关了。去刷你的短视频。去听你的励志课。别在这儿占我内存。
我讨厌“探讨”。探讨就是犹豫不决。我讨厌“激情”。激情就是脑子发热。我喜欢干货。喜欢金属撞击的声音。喜欢旧书页翻动的脆响。
刚才。隔壁修鞋的老张过来。借火。我看他手上的老茧。那是真东西。比写字楼里的键盘侠强。他问我。大猛。你整这博客干啥。有钱赚吗。我说。没钱。排泄。
人每天吃那么多废话进去。得拉出来。不然得憋死。
这就是我。雷大猛。
现在。我要去给那条球蟒喂食了。它饿了。它比你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。
别留言。我不回。别打赏。我不稀罕。
字数够了。就这样。